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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雪涛、郑执、班宇 书摘

水波温柔:

-存三位作家的作品之前,需要说明这还是个人向整理。


-因为是个人向整存,所以可以抒发个人喜好:我就是喜欢郑执,对郑执无比偏爱。


-整存目录是:《生吞》《仙症》《飞行家》《平原上的摩西》《聋哑时代》《猎人》《冬泳》《逍遥游》。


-因为《仙症》《飞行家》《平原上的摩西》《聋哑时代》《冬泳》《逍遥游》这几书没带着来,所以我也只能根据笔记里的几个句子存了,存的句子具体位置无。这边根本买不到实体,气。


-建议去看看访谈视频,乐死我了。双雪涛兄弟演小品!要不就去说单口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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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吞》,作者郑执,长篇悬疑小说,全篇聚焦于辽宁省沈阳市的一起杀人案,拉扯出一场千禧年线上的白日梦。经常被说是中国版的白夜行。本篇整存无剧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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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觉自己像掉进谁的梦里醒不过来。


——《生吞》郑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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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讽刺的,人这一辈子,唯一逆生长的东西就是胆量——青春期第三个发现。


——《生吞》郑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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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合群好,合群安全。


——《生吞》郑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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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辈子怎么都能过,但就是不能带着耻辱跟噩梦过。


——《生吞》郑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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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能证明我们仍不过是孩子的理由是,只有孩子,才会把“未来”跟“美好”误解为同一个意思。


——《生吞》郑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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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也一统不了天下


死去的人赤身裸体


一定会与风中的人


还有西沉的月融为一体


骨头被剔净


白骨又流逝


他们的肘旁和脚下一定会有星星


尽管他们发疯


却一定会清醒


尽管他们沉落


沧海却一定会再次升起


尽管情人会失去


爱情一定会长存


死亡也一统不了天下”


——《生吞》郑执(是引用的狄兰·托马斯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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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说不上羡慕,羡慕是要你具有能够得到的水平,够不到的叫仰望。


——《生吞》郑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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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好认为,无缘由地彼此憎恨,或许也是人身为群居动物的天性之一。


——《生吞》郑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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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所有人都将一起回到更年幼的时候,没有嘲讽、没有嫉妒、没有成人世界的言不由衷和尔虞我诈,只有遍地的欢笑,和漫天的星光。


——《生吞》郑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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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仍是寒冬,可还是妨碍不到凡人行立坐卧、吃喝拉撒,反正他们早已习惯了寒冬,几百年,几千年,老天爷冷他的,我们活我们的,这他妈才叫人性。


——《生吞》郑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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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坏人都抓不过来,好人还跟着犯错,你叫我怎么办?


——《生吞》郑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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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秋天短,短到根本就是来通知人一声,冬天马上到,都别嘚瑟。


——《生吞》郑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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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这种事,从来与时代无关。


——《生吞》郑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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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的最初,都是非黑即白,两者势均力敌,终己一生像在打一场灵魂的争夺战。然而我所见识过的人,绝大多数在成年以后,都是白不敌黑,服输告饶。


——《生吞》郑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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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生命,无人认领。


——《生吞》郑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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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得漂亮,是她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


——《生吞》郑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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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症》,作者郑执,短篇小说集,每篇都聚焦于辽宁省沈阳市,有点现实魔幻主义的风格,语言诙谐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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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战团说,你看见那根天线没有,越往上越窄,你发现没?我说,咋了。王战团说,一辈子就是顺杆往上爬,爬到顶那天,你就是尖儿了。我问他,你爬到哪了?王战团说,我卡在节骨眼儿了,全是灰。我不耐烦。王战团说,你得一直往上爬,这一家子,就咱俩最有话说,你没觉察出来吗?虽然你说话费劲。(这么说是因为“我”小时候有点口吃)


——《仙症·仙症》郑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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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剑竖劈在我脑顶正中,灵魂仿佛被一分为二。我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赵老师再度高呼,吐出来!剑压低了我的头。晕漾在我嘴里的一口鲜血借势而出。滴滴答答地掉落在暗红色地板上,顷刻间遁湿不见。一袋香灰以我的头顶飞撒而下,我整个人被笼罩在尘雾中,如释重负。我再也听不见屋内王战团的呼声了。许多年后,当我置身于凡尔赛皇宫中,和斯里兰卡的一片无人的海滩上,两阵相似的风吹过,我清楚,从此我不会被万事万物卡住。


——《仙症·仙症》郑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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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都怀疑我,怀疑我的爱情,怀疑我未来的人生能否跳出那个所谓的圈套,同时心底里却早挖好了一个否定的答案,静待我跳落。没关系。我甚至替他们感到可怜,是他们自己放弃了战胜一切质疑与恐惧的机会。


——《仙症·蒙地卡罗食人记》郑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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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有故事,又想要过日子。而我只会讲故事,不会过日子。


——《仙症·蒙地卡罗食人记》郑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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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是爱最大的敌人,一对爱人至少有一个应该永远是醉的。


——《仙症·霹雳》郑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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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新开离开时,正落太阳。他坐在公交车里,心踏实不少。窗敞着,风灌进来吹干脸上的泪痕,凉飕飕,像刚洗了个透澡,从里懈到外。


——《仙症·森中有林》郑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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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峰说,那天突然想起来,老朴写的一句诗,他天天写,天天念,我就记住了一句———我是个只存在于冬天的人———妈了个逼,这不就是说我呢吗?廉如海在心里品了品,还是说,咋的呢。卫峰说,夏天还烧个鸡巴锅炉。(卫峰是个烧锅炉的)


——《仙症·森中有林》郑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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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好像从多年前就认识他,可风不会老,这挺不公平的。


——《仙症·森中有林》郑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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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把你种在这片土地上了。


——《仙症·森中有林》郑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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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渺小又无谓的一生中,神不可能时刻在场,我选择用写作弥补它的缺席。拿起笔,我是我自已的神,我给我自己指一条生路,放下笔,我仍是尘埃,是野草,是炮灰,是所有的微不足道的子集,于现实中坦然地随波逐流,从不迟疑。从今往后,我只想努力不再被万事万物卡住一一除了那些个值得推敲再推的用词与标点,它们一定存在完美答案,相比人的命运,永远精准而明晰,只要它们各安其所,我便不再会那般惊慌。我必须写下去,也只能写下去,不存在别的救。


——《仙症·后记》郑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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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行家》,作者双雪涛,短篇小说集,每篇聚焦于辽宁省沈阳市,出名的一篇应数《光明堂》,还有被拍成电影的《刺杀小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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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活着是为了吃饭睡觉,有人活着除了吃饭睡觉还为寻个究竟。


——《飞行家·光明堂》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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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你布道,有句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当你伸手召唤,就回答:我在这儿。


——《飞行家·光明堂》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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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很长,审判不是在此时,很久之后你回想,也许会觉得这一切都是没有必要的。鱼喝水也能长大,不用吃人。


——《飞行家·光明堂》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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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均渴望保持其自身的性质,在我看来,有一种性质是为避免贴在一起,保持某种间距,于是产生了引力和斥力。


——《飞行家·间距》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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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时间分岔的基础是减少世界上的灵魂,减少不相干的人,即过去,现在,未来,肉身不同,灵魂共用,通过梦摆渡过去,梦类似水中央若隐若现的浮桥。


——《飞行家·间距》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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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没见过真的,于是爱慕赝品。


——《飞行家·间距》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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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想像花瓣一样一分为二。一半给你,照顾你,一半给我,想怎么活怎么活。


——《飞行家·间距》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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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点,高旭光自己并未察觉,那便是一种麻木,是脑中的一片区域在过去的十几年时间里,被纷乱的现实像强光一样持续地照耀,以至不再有太多的感觉,于是也不愿意做太多的变动,令自己的人生道路冒险地向一个有希望所在延伸过去。


——《飞行家·飞行家》双雪涛(有迅哥儿那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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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说,人出生,就像从前世跳伞,我们这些人准备再跳一次,重新开始。


——《飞行家·飞行家》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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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已变成空城,归家的人卸掉了这只巨兽的心脏。


——《飞行家·北方化为乌有》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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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完了,不但是工人完了,让他们干什么去,最主要的是,北方没有了,你明白吧?北方瓦解了。


——《飞行家·北方化为乌有》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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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过大约一千个这样的学生,如同误入课堂的鱼,从我的课堂游出去,他们就会马上忘记我说的话,找到属于他们自己的话题,一条微博,或者用手机摇到了附近的某个人。世界上有太多值得年轻人关注的事情,他们不大会关心蜂蜜饼和小夜子,至少不会当真。


——《飞行家·宽吻》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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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上的摩西》,作者双雪涛,中短篇小说集,聚焦于二十世纪末期的沈阳市下岗风潮,特有东北味儿的小说集。其中《平原上的摩西》和《我的朋友安德烈》,谁看完不说一声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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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能永在,但是可以永远同在。


——《平原上的摩西》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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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心里的念是真的,只要你心里的念是诚的,高山大海都会给你让路,那些驱赶你的人,那些容不下你的人,都会受到惩罚。以后你大了,老了,也要记住这个。


——《平原上的摩西·平原上的摩西》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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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各过各的日子,都把自己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人得向前看,老扭头向后看,太累了,犯不上。有句话叫后脑勺没长眼睛,是好事儿,如果后脑勺长了眼睛,那就没法走道了。


——《平原上的摩西·平原上的摩西》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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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豚的呼吸是有意识的,如果它们想要自杀,只要让自己放弃下一次的呼吸就可以了。


——《平原上的摩西·我的朋友安德烈》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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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们都太渺小,都不配把整个时代作为对手,我们应该和时代站在一起,换句话说,自己要先混出个样来。他也完全不能同意我,他说他拒绝和这样一个时代同流合污。我说你这样活法,革命还没有来到,你已经先成了烈士了。


——《平原上的摩西·我的朋友安德烈》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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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在我父亲葬礼的清晨,提着书包向我走来的时候,我怀疑我不但睾丸出了问题,因为过度劳累,我的精神也出现了幻觉。可马上我知道这不是幻觉,一辆救护车从他身后赶上来,车上跳下来几个男护士,七手八脚把他擒住,他向我喊道:默,别哭,我在这儿呢。他被拖上车的时候,灵车也发动起来,我坐上灵车,向外撤起纸钱,向着和他相反的方向驶远了。


——《平原上的摩西·我的朋友安德烈》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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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言论一旦与人分离,就生发出独立的命运,有的甚至相当强悍,你越是想要否定,越是沉溺其中,否定的过程成为了一次更为深刻的领悟。


——《平原上的摩西·长眠》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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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不会流逝,流逝的是我们。


——《平原上的摩西·大路》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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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生本身并不艰苦,无非是是某种形式的思考成为习惯,然后依照这种习惯生活下去。艰苦的事,生活剩下了一个维度,无论我从上从下,从左从右,从四面八方去观察,生活都是同样一个样子。


——《平原上的摩西·长眠》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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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很多人虽然做着正常的工作,而实际上和我过去一样,生活在乞讨和抢劫之间,而我则在专心铺路。


——《平原上的摩西·大路》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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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苦的是,生活剩下了一个维度,无论我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四面八方去观察,生活都是同样一个样子,这让我感到有些难受,但是也没有难受到不得了的程度,只是觉得如此这般下去,也许我终有一天会为了拥有一个新的角度疯掉,而且疯掉的我对于已经疯掉这件事还不自知。


——《平原上的摩西·长眠》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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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和铁轨已经绣在了一起,好像年老的夫妻。


——《平原上的摩西·走出格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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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聋哑时代》,作者双雪涛,中篇小说。很不双雪涛风格的双雪涛风格,我这么形容它——让那个年代逐渐在我眼前铺展、清晰,众多的人升入平凡世界。这部小说真的很喜欢,又搞笑又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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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不但有前科,而且正在续写着自己犯罪的历史。


——《聋哑时代》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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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开始对做作文有点爱好,因为我发现做作文和撒谎是一枚硬币的两面,撒谎是那个简约的数字1,而作文则是繁复的菊花,但是花出去的时候都是一块钱。缘着对于堂而皇之地说谎的热爱,我开始每天为老师写日记。现在翻看我妈妈珍藏的发黄的日记本,真是难以想象当时怎么有毅力写下这么多本连篇累牍的谎言,下面还有金老师惊愕的夸奖。


——《聋哑时代》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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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后的若干年的某一段灵光一现的时刻,我一度掌握了长情的要领,或者说是不由自主地陷入了一种恶狠狠的爱恋,并希望它长久。可大多数时候,越是浓郁的情愫越是不可靠的心血来潮,那种自以为不可或缺的人物,只要一个不和谐的夜晚就可以让我对其失去兴趣。


——《聋哑时代》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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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后来说他从小就相信,只有他自己的记忆对自己有意义,至于他对别人的影响他从未在乎过,于是别人也无从对他施加影响,他通过这种漠视其他人以换来其他人对他漠视的方式获得某种自由,他的沉默和奇异成为他的保护色,让他隐藏在自己的影子里畅快地思考他认为有意义的问题。


——《聋哑时代》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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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富的证明就是买一些没用的东西摆在家里。


——《聋哑时代》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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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精彩的往事很难因为一种强权而磨灭,总会有人因为对于血和泪以及曲折离奇本身的好奇而把它牢记,就像是一颗种子种在心里。但之后长成什么就很难预计,有的时候明明落入土中的是一颗黄瓜籽,多年后长出的竟是一棵大树,上面挂满了西瓜。


——《聋哑时代》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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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意义就是在把平庸的生活嚼得吱吱作响,直到把舌头吐出来那天。


——《聋哑时代》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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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们几年来不断想让我们相信,天才就是你不但要聪明,而且要正确。正确的意思就是按照他们定义的标准在班级里活动,若你只是聪明而不正确,那你就和希//特勒、蒋//介石是一个品种,越是聪明越是祸害,放出去就要为祸人间。我就曾指着历史书上蒋介石的照片,说:这家伙长得不赖。老师听见,指着我说:你哪只眼睛看出他长得不赖?他的手上沾满了共产党人的鲜血。我马上点头认错,觉得自己不该从一个刽子手的脸上看出美。


——《聋哑时代》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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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的成绩不好,无法成为老师的宠儿,因为小时候养成的野性,我也无法成为老师的走狗,我是一个没有队伍可站的人。


——《聋哑时代》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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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人是不会死的,因为,人在死去那一秒已经不是人了。


——《聋哑时代》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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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一定要有两种完全不一样的童年?一种是知道所有草木的名字,知道公牛的犄角和母牛的犄角有什么不同,可却不能去念哪怕一天的书,或者即使历尽千辛万苦坐在教室里,不一定哪一天因为一场大风或交不上几块钱的学费,就要回家继续去温习关于草木和母牛的知识;另一种被逼着放弃这个参差多态的大千世界,每天被关在装着铁丝网和监视器的校园里,教室牢不可破,人生的意义就是无休止地和冷冰冰的书本周旋,而且不知道到哪天算是完结的一天。为什么我们都是一样的十几岁的孩子,都长着一个脑袋,两只手,两只脚,可一种一定要把脑袋累得要烧掉,手和脚的用处只是写卷子和走到教室和考场,另一种却要四肢不停地劳作,脑袋荒废得要长出杂草,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有一种折中的生活,全身上下都用上一用,然后才知道最适合用哪个?


——《聋哑时代》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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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来,有些人已经疯了,有些人正在一点点死掉。按照别人要求的那样思考,谈论所有当下流行的话题,很快便掌握了网上新造的词汇,卖弄自己并不牢固的幸福,自以为是地与人辩论,虚张声势的愤怒,发自内心的卑微,一边吵闹着这是一个多么荒谬的世界,一边为这个荒谬的世界添砖加瓦,让它变得一天比一天荒谬。从我们走进学校那一天起,老师试图教给我们的最重要的道理就是听他们的话,他们告诉我们在哪里挖,我们就要一直挖,一定会挖出一眼泉水。


——《聋哑时代》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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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人》,作者双雪涛,短篇小说集。和以往不同,这次双雪涛并没有全写沈阳的故事,有两篇民国故事,有几篇北京的。个人最爱《武术家》和《杨广义》两篇。双雪涛你不能再疯了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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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巨大的城市看着我,永远清醒,万语千言,一言不发,我忽然感到死亡的恐惧,我用一只手小心地摸摸另一只手,这些物件刚才还在拿着杯子,可终有一天要成为腐物,化为飞灰,我脑中所规划的未来也终有一天要成为遗迹。


——《猎人·序》双雪涛(他娘的,已经俄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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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不可能站在爱的反面,即使站过去,也是因为爱的缘故,所以对于我来说,选择这个孤独的行当就是反抗孤独的方式。


——《猎人·序》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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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话说我常感到孤独,也因此觉得愉快。多年以来我都想钻入人堆里,与人发生紧密的联系,可是就像我养过的宠物一样,我无法改变自己,他们也无法改变他们,我不爱动弹,他们就会咳嗽,他们有跳蚤,我就会烦恼,所以终于还是分散。


——《猎人·女儿》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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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精神是混乱的,漫无目的的,充满细节的,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盘旋的。


——《猎人·女儿》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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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也有霾,我看不见,能感受到。它们在我的肺里,使我的肺泡感觉到寒冷,它们依着于我的眼白,好像头皮屑。


——《猎人·起夜》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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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的一条肋骨,正在化作一个生命,他无知无畏,要汇入浑浊的洪流里。


——《猎人·起夜》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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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相信虚构的世界,他的工作要求他崇拜现实,一根血管的意义超过银幕上所有活人假扮的尸体。


——《猎人·Sen》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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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生活里很多事情,本来很有理由,一旦把理由说出来,理由就像氧化的半拉苹果,马上不是那个味儿了。


——《猎人·预感》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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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妄的人总能自娱自乐,因为才华就是朋友。


——《猎人·预感》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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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要活这么久,肚子里要装这么多事,费劲巴力,死就在一瞬间,了结所有漫长的活,所有爱和牵挂。


——《猎人·预感》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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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膀胱就像是马上放学的孩子,已经无法抑制。


——《猎人·心脏》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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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挺需要一些这样的念头,人世间确实存在的联系,或者是某种散发着热气的东西,或者是略显吵闹的景象,以驱散此时的向下的迷惘。


——《猎人·心脏》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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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与魔鬼,皆已撤足。


——《猎人·剧场》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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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我做什么,都将是过着小蚂蚁的生活,扛着比自己重几倍的东西前进。


——《猎人·剧场》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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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都羡慕飞鸟,我不羡慕飞鸟,只要我愿意我随时可以把它打下来。我羡慕河流,你永远截不断河流,你可以建水坝,但是河流并没有被截断,只是在等待。


——《猎人·猎人》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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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泳》,作者班宇,短篇小说集,聚焦于辽宁省沈阳市。看完时间过太久,再翻看的时候才发现班宇真的喜欢写小人物,那些埋藏在冰天雪地里的人,被他写得破冰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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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极寒,在他们体内却隐蕴有光热。有人“腾空而起,从裂开的风里出世”,有人“跪在地上,发出雷鸣般的号啕。”这些个体终将划破冰面,点亮黑暗,为今日之北方刻写一份有温度的备忘。


——《冬泳·前言》班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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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旭庭双手举到高处,咬着牙紧绷肩膀,凉风吹过,那只行动不便的残臂仿佛也已经重新长成,甚至比以前要更加结实、健硕,他使出毕生的力气,在突然出现的静谧里,用力向下一掷,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后,咸菜罐子被砸得粉碎,砂石瓦砾飞至半空,半条街的灰尘仿佛都扬了起来,马路上出现一个新的大坑,此时天光正好放亮,在朝阳的映衬下,万物镀上一层金黄,光在每个人脸上栖息、繁衍,人们如同刚刚经受过洗礼,表情庄重而深沉,不再喊叫,而是各怀着怜悯与慨叹,沉默地散去。


——《冬泳》班宇(这段太绝了,现在都记得读到这里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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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旭庭昂起头颅,扯着脖子奋力嘶喊,向着尘土与虚无,以及浮在半空中的万事万物,那声音生疏并且凄厉,像信一样,它也能传至很远的地方,在彩票站,印刷厂,派出所,独身宿舍,或者他并不遥远的家乡里,都有它的阵阵回响。


——《冬泳》班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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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路走回去,没有看见树、灰烬、火光与星系,岸上除我之外,再无他人,风将一切吹散,甚至在那些燃烧过的地面上,也找不到任何痕迹。不过不要紧,我想,像一场午后的散步,我再往前走一走,再走一走,只要我们都在岸边,总会再次遇见。


——《冬泳》班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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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书在锈水上漂浮,像一艘艘搁浅的船只。


——《冬泳》班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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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思的人有一个目标,幻想的人却没有。他流浪、漫游、休息。


——《冬泳》班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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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呼啸,夜晚降临并落裂在水里,周围空荡荡。我知道有人在明亮的远处等我,怀着灾难或恩慈,但我答不出,便意味着无法离开。而在黑暗里,河水正一点一点漫上来。


——《冬泳》班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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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面之下,那些常年静止的水竟有几分暖意。


——《冬泳》班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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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们都还没有意识到,这是多么悠长的一个夜晚,他们两手空空,徒然轻松,走在梦境里,走在天上,甚至无需背负影子的重量。


——《冬泳》班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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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菲的女人说想吃糖葫芦,我走到街的对面给她买回来一串,我觉着它,在车流之间穿梭,如同高举一把火炬,冰天雪地里唯一的颜色。


——《冬泳》班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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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作者班宇,感觉比前一篇冬泳缺了些灵机一动。不过还是老配方老味道。班宇是很会写环境的,简单明了,囊括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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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边总有人放风筝,各式各样,有燕子、老鹰,还有长虫、恐龙和猪,被地上的人们遥相牵引,风将其吹得鼓胀,烈日穿过,更显苍白,近乎于透明,整片天空像是一个巨大的墓园,各守其位。


——《逍遥游·夜莺湖》班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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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周围到底是什么,我们所能掌控的又是什么呢。一个人在水中死去,最终会去向哪里。我想,如果我们能拥有一致的气息,也许一切就会清晰起来。


——《逍遥游·夜莺湖》班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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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躲进水里,彩灯一闭,无所凭依,溺水身亡。


——《逍遥游·夜莺湖》班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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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好像挺俗,机器人渴望拥有情感,进而成为人类的一员,这点我就十分不解,它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逍遥游·双河》班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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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无光,黑暗极为沉重,覆盖在我们的上方。


——《逍遥游·双河》班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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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万只蚂蚁,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彼此借力攀登,如锁链或者血管,组合成人形,坐在我对面,像一道不断流动着的影子。


——《逍遥游·蚁人》班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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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那天在船上玩了通宵,早上去看日出,太阳从苍茫之间升起,炽烈而宽广,真美啊,我们的船追随着云缝间的阳光驶去,所以说,朋友,人啊,有时候就是一念之间……是啊,一念之间,但你相不相信,风如猎手,而海是藏不住罪的,哪怕你动过一点念头,它也会通过浪潮的声音讲述出来,反反复复,像是一道咒语,像是几颗火星,你的朋友虽然没有杀死他,但他仍是凶手,如蚁一般,在逝者的躯体上环行。


——《逍遥游·蚁人》班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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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回大路,月光洒下来,地面湿润,我们站在道边等出租车,侧方忽然有奇异的浓烟冒出,我们走过去,发现是一棵枯树自燃,树洞里有烛火一般的光,不断闪烁,若隐若现,浓烟凶猛茂密,直冲半空,许久不散。我们眯着眼睛,在那里看了很久,直至那棵树全部烧完,化为一地灰烬,仿佛从未存在。


——《逍遥游·逍遥游》班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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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缩成一团,不断地向后移,靠在车的最里面,用破旧的棉被将自己盖住,望向对面的铁道,很期待能有一辆火车轰隆隆地驶过,但等了很久,却一直也没有,只有无尽的风声,像是谁在叹息。光隐没在轨道里,四周安静,夜海正慢慢向我走来。


——《逍遥游·逍遥游》班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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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是不可能为自己失败的选择去负责的,也无法追回,他从此将一错到底。这首歌里,只有这四个字如约而至,长夜漫漫,的确,近乎真理,不可反驳。在一天的深处,空气变凉,黯淡无光,车灯只能照亮一小部分前路,耐心耗尽之前,他终于听到隆隆的声响,沉稳而广阔,与发动机的低频形成共振,仿佛有未知之物正在降临。是什么让一颗星与另一颗星产生交集,无法想象,他抬头看着这条街的名字,云峰。真是个好名字。现在他只知道,自己将会一直开下去,在行星坠落之前,加速,停止,再加速,穿过旷野与长夜,上行不停歇,像在云里,像在峰上。


——《逍遥游·安妮》班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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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的活人,没有一个容易的,问题之后又是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逍遥游·渠潮》班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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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百姓总结得好,有道是,站在高楼往东看,一帮穷光蛋,站在高楼往西看,全是少年犯,妈了个逼的,世界看沈阳,那是越看越彷徨啊,再来一瓶,再来一瓶。


——《逍遥游·渠潮》班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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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起大落看清朋友,大喜大悲看清自己。


——《逍遥游·渠潮》班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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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在李迢的身后飘落,悄无声息,这是冬天里的第一场雪,下得极其安静,几乎没有风,大朵的雪花从云上直接落下来,仿佛它们也是云的一部分,天空逐渐变得稀薄、清透。这些雪花,伴随着远方微弱的歌声,穿越北方的部分天空,落在烟囱上,落在碎石与瓦片上,落在沉寂的溪流上,落在所有人的身前与身后。它们将不再融化,在这个冬天过去之前。


——《逍遥游·渠潮》班宇




















【完】


-不摘选《生吞》里最后王頔写在交换日记上的句子,因为个人觉得那一刻的王頔不是十几岁能在作文比赛上写出《黑白战争》的王頔。


-双雪涛啥时候说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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